Four-leaf Clover

　　他站在高譚那總是顯得過於詭譎的大樓上，他俯瞰著一切，有如好久好久以前，也有如那位曾經的導師。

　　他手上的頭盔紅得發亮、因為下方街區慶祝的燈火通明。

　　但他始終覺得歡快的燈火映照在頭盔上的永遠只剩下諷刺。

　　他用指頭敲了敲頭盔。

　　那些慶祝打扮的人們幾乎都穿著綠色的衣服，這讓他做出了個感到噁心的鬼臉，因為這只會讓他聯想到拿著綠色電池和奇怪弓箭的某幾個人。

　　他跟他們合不來──至少他一直是那麼認為的。

　　「哇喔、小傑（little Jay），不想一起慶祝嗎？」

　　一個男人輕盈著地，笑著邊說邊來到他的身邊。

　　就算沒聽到那個輕快的聲音，他也知道對方是誰。

　　「滾開！葛瑞森！！」

　　傑森兇惡發出怒吼，露出了可說是猙獰的表情。

　　面對傑森的反應，迪克顯然十分習慣，於是他露齒做出了更加爽朗的笑容。

　　「難得的聖派崔克節，或許我們可以唱唱歌？例如──」

    「我操你媽的葛瑞森！！」傑森的怒意爆發了，他憤怒地掏出手槍直指著迪克的腦袋。「告訴你，我今天只把幾個人打到殘廢！！不要再來跟我說教！！！否則你就會是今天第一個被我幹掉的人！！！」

　　「我知道你今天做了什麼。」身著藍黑色調緊身服的迪克蠻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如果你真的那麼生氣，那就開槍吧！」

　　迪克的回話讓傑森罵了好幾句惡狠狠的髒話。

　　「不要以為我殺不了你，混蛋(DICK)！！！」

　　迪克苦笑了一下，凝望著傑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緩緩按下對方拿著槍的手。

　　「我知道你殺得了我，但你卻從來沒動手過，傑森。」

　　迪克的話讓傑森強烈顫抖了起來，他咬著牙，眼中的瘋狂與其說是憤怒，倒不如稱之為悲慟更為恰當。

　　他天殺的現在就想作掉迪克！！

　　傑森在腦海中閃過了數十種方法，但他只是牙根越咬越緊，呼吸粗重地把手槍收了回去。

　　「操！！！」

　　他大喊了一聲，馬上轉身離開。

　　但迪克敏捷地拉住了他的手，並且硬扯著他跟自己一起坐下。

　　「陪我坐一下。」

　　傑森覺得莫名其妙，但在這種情況下要是他再決定離開，似乎會顯得很沒膽。他估計迪克又要對他說那些聽得他耳朵都要長繭的大道理，他可不想像個逃避的懦夫，如果迪克真的惹火他，到時候他在痛毆迪克一頓也不遲。

　　「嘿，記不記當年我們一起過得聖派崔克節？你總是堅持一定要找到四葉的苜蓿草......」

    傑森的表情瞬間發寒，現在的他就像隻豎起毛的貓科動物。他連忙甩開迪克抓著自己的手，卻發現傑森抓著自己的力道大得驚人。

　　「我不打算跟你來場見鬼的敘舊！」

　　 迪克完全沒理會傑森，他只是望著下方的人潮繼續說著：「因為你認為拿到了四葉苜蓿就可以拿到矮人藏在彩虹下的金幣......老天，你是怎麼做出這個結論的？」迪克笑了起來，但他的眼底是怎麼也抹消不去的沉重哀愁。「你說你那樣就會比布魯斯更有錢，你要把整個韋恩莊園買下來讓布魯斯作你的僕人──」

　　「──夠了！！！！！！」傑森又開始吼道。「該死的閉上你的嘴！！！」

　　但不論他怎麼掙扎，就是掙扎不開迪克的手。

　　他幾乎都忘記了人的體溫可以溫暖。

　　這讓他開始恐懼地懷疑，掙脫不開的原因是不是因為自己根本就不想掙脫開來？這讓他憤怒作嘔，對迪克，最多的是針對自己

　　「結果阿爾弗淡淡的回了你一句：『傑森小少爺，您不會想讓布魯斯少爺打點您的三餐的。』」

　　迪克的聲調變得有些迷濛，彷彿回到了過去，他轉頭看向傑森慘白到幾乎綠色的臉龐，毫不遲疑地將當年那淘氣男孩的臉重疊上去。

　　他輕笑。「但是阿爾弗的話一點也沒用，你就是非要四葉苜蓿，結果把我們搞得人仰馬翻，就連布魯斯也是......」

　　傑森放棄了，他決定不再掙扎，他躬起雙腿將臉塞進膝蓋間，過去的事永遠只是過去，他不懂迪克該死的提這些幹什麼。

　　這對迪克或許只是某個陳年笑話，但對他──即使他不想承認，這卻只會讓他心痛。

    於是他發出了嘶啞的聲音：「但是我終究沒找到四葉苜蓿，始終沒有......如果這是你對我的某種嘲弄......」他閉上了嘴，只希望迪克快點鬆開他的手。

　　總算，迪克在沉默中鬆開了他的手。

　　於是他連忙將手抽回，揉著剛剛被抓住的地方，好像那邊有著多大的傷口一般。接著他站了起來，他瞪著迪克，稍微恢復血色的臉色露出了好像聞到什麼腐敗東西的表情。

　　傑森倒退了幾步，甚至吐了口口水。

　　他在思考究竟要不要給迪克狠狠來個幾拳，但他也明白剛剛那番話早已將他全身的力氣都消磨掉了。

　　他努力做出兇狠的模樣，但天知道，他快崩潰了。

　　他的睫毛緩緩垂下，是的，他要落荒而逃了......但迪克的聲音又在這時傳來──「傑！看這裡！！」

　　他不由自主地順著迪克的聲音看過去，滿臉狼狽，而看到迪克手上拿的東西時他露出了如同被什麼外星生物狠狠咬了一大口的表情。

　　「一個小禮物。」

　　迪克的溫暖笑容如同很久很久以前一樣並沒有什麼變化，他的手中拿著兩朵四葉苜蓿，一個完整漂亮，一個則小了些，並且有點枯黃。

　　他笑嘻嘻地走向傑森，將漂亮的那一朵交給了他。

　　傑森沒有伸手，當然沒。他試圖再後退幾步，但顯然那隻外星怪物咬住了他。

　　「拜託，一個遲到了很久的禮物？」迪克嘆了口氣，顯然對傑森的反應很無奈。「如果你再不伸手，我只好直接別在你頭髮上了。」

　　這混蛋做得出這種事......傑森他硬生生地吞下不滿，瞪著對方接過了四葉苜蓿。

　　那朵四葉苜蓿就像他當年所想的那麼可愛，他不自禁地用指尖摸了摸那柔軟的葉辦，非常非常小心地。

　　迪克若有所思的望著傑森的模樣，他欣慰的發現對方露出了童年時期飽含稚氣的天真模樣......

　　迪克撫上了傑森的臉，並且迅速地以食指滑過那有著好看線條的雙唇。

　　接著他絲毫不在意對方被嚇到的神情，只是虔誠地吻上了自己剛才滑過柔軟唇間的食指。

　　「你該死的這是在幹什麼？！！」傑森怪叫了出來，同時滿臉通紅。

　　「性搔掃。」迪克泰然自若地做出回答，甚至還舔了下手指。

　　這個舉動讓傑森摀上了嘴巴，彷彿對方的舌尖真的在自己的唇上。

　　「去死！」他罵道，但手上然仍小心翼翼地拿著那朵四葉苜蓿。

　　傑森大笑出聲，表情滿足極了。他看了看自己手上那朵比較小朵的四葉苜蓿，並且遞給了傑森。

　　「喔...不嫌棄的話、這朵也收下吧......」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大方的迪克突然變得有些扭捏。

　　看著迪克不知怎麼有點弱勢的模樣讓傑森的心情突然好極了。於是他的態度再度不客氣了起來，同時也毫不客氣地收下了另一朵四葉苜蓿。「哇喔！堂堂的超級英雄夜翼到底花了多少時間去找這兩朵四葉苜蓿啊！！」他拍上狄克的肩膀，嘗試要把嘲弄的動作做得大些，但他拿著四葉苜蓿的手依舊穩穩的。

　　他不想放手，即使長大許久的他知道四葉苜蓿不可能會為他帶來什麼。

　　「一朵......」迪克咳著嗽，神情尷尬地做出糾正。「只有那一朵比較醜的才是我找的。」

　　傑森的眼睛睜得老大。

　　「老天，別告訴我另外一朵是什麼外星變種生物！」他有些想把那朵大的四葉苜蓿丟掉，但卻見鬼的完全捨不得......

　　傑森凝望著他，呼了口氣，起初顯得複雜的表情慢慢轉成了全然的溫和。

　　「這朵是布魯斯找給你的......」

    傑森的手垂了下來，他的表情顯得十分苦悶，他開闔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把雙眉皺得很緊很緊，隨即一言不發地背過身。

　　「從你...離開之後，布魯斯每年都會為你找一朵非常完整漂亮的四葉苜蓿，放在你永遠不會回來的房間......每年......」迪克的聲音很溫和，溫和到讓傑森的心中淌得不知道是血或是淚。「你可以想像老傢伙埋頭在草叢裡的樣子嗎？」他輕輕笑著。「不過布魯斯不管做什麼似乎都很完美──他應該不像我，每年都會把自己弄得一副狼狽樣。」

　　迪克聽到了傑森吸鼻子的聲音。

　　「你或許已經不相信了，但我仍然相信這能帶來好運。」他靠上了傑森的背，感受著一陣陣屬於傑森的顫抖，他接手環上了他，希望這樣能讓他安心。

　　而傑森確實也慢慢地停下了顫抖。

　　「............抱歉，我和布魯斯總是希望你變得更好，卻總是忽略了你已經夠好了。」

                                  　　　　　　　　　　　　　　　　　　　　　　　　　　　　  ─全文完─

　　註解：3/17聖派崔克節~雖然來自愛爾蘭，但在美國也很風行，這個節日的吉祥物可以說是就是苜蓿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