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身 

   「半兵衛大人──」

　　拉開隔門，三成本就偏白的臉色在此時更是顯得慘白。

　　「是三成啊……」躺在卧榻上的半兵衛張開眼睛，露出了對三成一貫的溫柔笑容。「哎呀哎呀~是為了什麼事情那麼急躁呢？」

　　「──半兵衛大人。」三成屈膝跪於半兵衛身邊，對半兵衛不帶惡意的揶揄毫無不滿，低下頭的他只有強烈的擔心。

　　看著因為怕越矩而壓抑著強烈憂心情感的三成，半兵衛稍稍蹙了蹙眉，他伸手摸上了三成的頭，接著發出很輕柔的聲音。「我很好，三成。」

　　「三成自知不該過問半兵衛大人的事……」按在地上的手不禁用力地握起拳頭，看著虛弱的半兵衛，三成終於再也隱藏不住激動。「可是……為什麼半兵衛大人完全不讓三成知道您的身體狀況？」

　　半兵衛笑了笑。「三成，我只是有些疲累。」

　　「若真只是太過疲累會導致您嘔血甚至昏迷了整整兩天嗎？」三成加重了質問的音量，隨即為自己的無禮重重地將頭磕上地板。「請恕三成的無禮，半兵衛大人。」

　　半兵衛微瞇著眼，這是眼前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聽話孩子初次對自己的抵抗──雖然只是很些微的……

半兵衛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在那個即將到來的最後，他是不是能為三成的這份抵抗而安心？

　　「大夫說我已經沒事了，讓你那麼擔心，真是對不起。」

　　「半兵衛大人！三成、三成我只是…...」

　　「……佐吉啊。」

　　突然聽到自己幼時名字的三成愣了一愣，原本壓的更低的頭不禁微微抬了起來。

　　「呵呵~我只是想再這樣叫叫看，真是令人懷念啊……那時候的三成真是可愛。」

　　「半…半兵衛大人？！」

　　看著表情十分困擾的三成，半兵衛繼續說道：「啊、現在的三成當然也很可愛喔。」

　　「半、半兵衛大人……可愛這個形容詞對三成來說實在是……」

　　「──很適合呢。」

　　三成不知所措的模樣讓半兵衛笑了出來，他按上三成的手。「三成……」

「是、是的。」

「你真正想要什麼的，是什麼呢？」

　　「當然是看到秀吉大人的天下。」

　　半兵衛的雙眼有些黯然，即便自己早已將生死托付給秀吉，但太多不安定因素卻也讓他看到了某些不願卻可能的未來。

　　如果……他能有更多的時間就好了……

　　半兵衛不是懼怕死亡，而是有太多無法放下……特別是三成。他仍然有私心。

「三成……你可曾想過一個沒有我和秀吉的世界？」

「沒有您……和秀吉大人的世界？」三成的表情很茫然，與其說是不能理解，倒不如說這種事情光是想像就讓他覺得痛苦至極。

此時，不知是否為了要讓三成解脫般地，隔門拉開了。

「啟秉三成大人，秀吉大人傳來急報！」

「馬上召傳眾將在天守集合。」站起身，三成又恢復了一貫的冷然，接著，他回頭望向半兵衛，臉上是只有半兵衛才能察覺的溫和。

「半兵衛大人……我稍後再來看您。」

隔門再度拉上，聽著三成逐漸遠去的步伐，半兵衛閉上了眼睛。

「若是我跟秀吉都死了……你會怎麼辦？三成……」

半兵衛的聲音很沉痛很悲哀，接著，他開始咳起嗽來，他摀著嘴，汩汩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淌落……

──那時，三成將會以何種他絕對不願看到的方式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