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 Love<2>

　　微微後仰，一個跳投。

　　三井修長的身體也順著投球的力道向後倒了去。

　　喘著氣，伸手抹去了汗水，深邃的雙眼直直地望向天花板。

　　＊ ＊ ＊

　　『等等、你剛才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跑出店門，他只覺得整顆腦袋亂七八糟的。

　　被扯住衣袖的長谷川微微轉頭，語調依舊是那麼的平靜。『……我以為，那是告白的意思。』

　　「！」不知該說些什麼，瞬間涮紅的臉上盡是不自在，疑惑的眼神甚至不敢對上長谷川，不自覺地，他鬆開了手。

　　「抱歉。」看著三井的反應，長谷川只是微笑地拍上了他的肩膀。「……這個星期日，我還是會在車站前等你……不管你願不願意來。」

　　「？！」抬頭，迎上的是長谷川那帶有歉意的笑容，他想說些什麼，可是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那麼，晚安了。」

　　他，始終一句話也沒說……

　　＊ ＊ ＊

　　「搞什麼……」回想著那天晚上分手前的對話，三井雙手捂住臉，洩氣的聲音也同時從口中傳出。「我……是男的啊……」

　　「三井學長？」

　　是彩子。

　　三井連忙站起來，看著目前同為三年級，卻仍舊敬稱自己為學長的球隊經理。

　　「啊…練習時間到了嗎？」有點失神。

　　「不，還沒有到。」彩子搖了搖頭，有些懷疑地走向三井。「學長你還好吧？你看起來不是很舒服的樣子。」

　　「不……沒什麼事……」

　　「你有心事吧？學長？」

　　「不……我……」

　　「嗯~~~看你的樣子……難不成有喜歡的人了？」惡作劇地眨了眨眼，不料卻換來三井的滿臉通紅。

　　「不…不是妳想的那樣……」忙擺著雙手，三井有些語無倫次。「我…我先去換衣服了……」

　　看著三井的驚慌模樣，彩子摀著嘴巴。

　　啊啦？該不會真被我給說中了吧？

　　＊ ＊ ＊

　　三井很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看著坐在體育館角落一言不發的三井，這是在場每個人心裡的共同想法。

　　完全像個行屍走肉。誤傳、走步等不該在三井身上發生的錯誤全都發生了。

　　就連櫻木在取笑了三井很多次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擊後，也終於換上了身為朋友應該有的擔心。「小三……小三今天還好吧？」

　　最後，則是在三井的不慎滑倒之下，看不下去的宮城終於強迫著他退場。

　　「你今天在搞什麼啊？ＩＨ賽快到了耶？你還……」可是在看到三井那副失神的表情後，宮城也罵不下去了……

　　「三井學長，你沒事吧？」面對晴子遞過來的毛巾與飲料，三井也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

　　今天湘北的練習，幾乎是在詭異的氣氛下度過的。

　　「我說，小三啊，你沒事也不要學臭狐狸裝陰沉嘛~~~！」練習完後，櫻木在更衣室中邊說邊拍著三井的背。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罷了……」

　　「不會是準備補考拼到這種地步吧！」正在梳著頭髮的宮城說，隨即指了指一旁的櫻木。「這傢伙都沒擔心了，你還擔心什麼？」

　　「當然不是為了這件事……」話才說到一半，聲音早被一旁櫻木的大嗓門給蓋了過去。

　　「喂喂~~~良田，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實話。」一旁的流川則是冷冷地接道。

　　「可惡~~~你這隻死狐狸！！」

　　眼看著一場亂鬥又將展開，三井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緩緩地走向窗邊享受著夜風，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告白嗎……」

　　仔細想想，自己在高一以前，除了打球還是打球。

　　而之後，則是跟打架鬧事完全脫不了關係……

　　因此反觀感情方面…他發現自己根本是一片空白……

　　「小三你要發呆發多久啊？大家都走了耶~~~！」

　　也不知道佇立在窗前多久了。三井這才恍然回頭，看著有著一頭紅髮的問話者。

　　「那你呢？留下來練球嗎？」

　　「本天才高興晚走不行嗎？」

　　「嘿…」

　　「笑！有什麼好笑的？」

　　「……喂……櫻木……向別人告白是怎麼樣的感覺？」

　　「嘎？」睜大了眼，一時還以為三井是故意說這種話來取笑他，不過眼前認真的表情卻也讓他認真地思考了起來。「欸…不是本天才愛自誇喔……」

　　＊ ＊ ＊

　　他以為今天會是個好天氣的……至少，在十分鐘以前……

　　今天是星期日。

　　現在則是八點整──這時候他應該早在車站了。

　　可是他，三井壽卻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愣愣地，聽著雨水打在商店遮雨棚上的聲音……

　　對於沒有帶傘的他，如今的滂沱大雨似乎是個不去見長谷川的好理由……

　　『……這個星期日，我還是會在車站前等你……不管你願不願意來。』

　　想起了長谷川的話，三井不覺地牽起一絲苦笑。「真是的…我在怕什麼……？」他再次抹上了臉，跟前次不一樣的則是他這次要抹去的，是他一點都不熟悉的迷惑。

　　喜歡嗎？

　　那為什麼會是我？

　　三井壽？

　「我……」伸手，看著自己的手掌穿過雨霧，喃喃地，是他始終不了解的問題。「是男的啊……」但腦海裡竄出的，卻是櫻木所說的話。

　　『你問我告白的感覺啊？廢話！當然是很緊張啦！』

　　『你問我被拒絕的感覺？！！你問本天才這種問題也太失禮了吧？……』也忘記櫻木在這之間究竟是支支吾吾地說了什麼話，他只記得櫻木在最後是摸著自己的紅色平頭，以那種小到不能再小的聲音說著：『我想……一般人都會很難過吧……』

　　難過嗎？

　　微微握緊了拳頭，望著雨幕的雙眼也微微瞇了起來。

　　雨中的陽光，有些刺眼……

　　「再不走，就要遲到了啊……」小小聲地，告訴著自己。

　　＊ ＊ ＊

　　「三……井？」

　　看著長谷川高挑的身影急急地走向自己，三井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遲到了……」訥訥地摸了摸頭，卻早已被對方拉進了屋簷下。

　　「你全身都溼透了。」

　　「是啊。」咧嘴笑了笑；同時也不解地望向對方那微微攏起的眉頭。

　　為什麼…要皺眉呢？

　　沒有問出口，因為長谷川早已脫下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今天雖然不會冷，但也不是個可以隨便淋雨的日子。」他說。

　　「是因為我你才來的，如果我還遲到，那也未免也太差勁了。」

　　是啊……我為什麼一定要像個傻瓜一樣淋著雨……眼神，不自覺地飄向了地板。

　　「其實，我並不以為你會來。」

　　「咦？」抬起頭，不解地望著長谷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為什麼？」

　　微側著頭，長谷川溫溫地露出笑容，笑著。「我甚至以為，你會打從心底討厭我。」

　　討…厭嗎？愣愣地望著長谷川的笑容。不…我只是……

　　「那你為什麼還要在這裡等？」

　　「因為我答應你了，不是嗎？」

　　「……」

　　「我們先上車吧，到了車上，我至少比較不用擔心你會著涼。」

　　＊ ＊ ＊

　　「先把臉擦一擦吧！」

　　接下了長谷川遞過來的手帕，三井卻只是出神地看著他。

　　「怎麼了嗎？」

　　微微搖了搖頭，三井握緊了手帕。「你為什麼……為什麼……」

　　「我為什麼？」

　　「……你的條件那麼好……不可能沒有交過女朋友吧？我…我是男的啊？為什麼你能那麼不遲疑地說喜歡我？」

　　駕駛座上的長谷川交疊起雙腿，接著才緩緩開口：「第一個問題──我沒有和任何人交往過。第二個問題──你是男的，這我很清楚。至於第三個問題──沒有什麼遲不遲疑的，因為我只是在呈述一個事實。」

　　「我是男的啊……」將手帕抹上了臉，更應該說，似乎想藉著此種方法來掩蓋自己此時心情的複雜。

　　「我知道。」

　　「……為什麼……你會喜歡上我？」或許是因為有著一層手帕的關係，讓三井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為什麼啊……」長谷川撫上了下顎，先是思考了一陣子，這才開了口。「自從我在國中時看到你之後……我想這是初戀，是一見鍾情。」

　　「……」終於，放下了手帕，而三井也早已從臉到脖子都紅了。

　　「我知道這樣帶給了你很大的困擾。」說著，長谷川轉身望向了三井，認真的眼神甚至讓三井覺得有些悲傷。「但我仍舊覺得一定得告訴你我真正的想法，否則我實在會覺得我自己真是個趁虛而入的小人。」看著三井更為不知所措的模樣，長谷川露出了瞭解的表情，帶著微笑的。「造成你的困擾與不悅，請原諒。」

　　「長…谷川……」凝視著長谷川轉過的側臉，在嘴巴開闔了好幾次之後，三井終於成功地發出了聲音。

　　「是的。」

　　「我……」

　　「嗯。」

　　「我想，我並不會……並不會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