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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現在是唐納德‧布雷克，一個神盾局高階探員。

　　索爾告訴著自己。

　　如今的洛基並不認得他，就算他沒有改變外貌。

　　而或許，他甚至該為了這件事感到欣慰......

　　在食指觸上洛基房門外的電子鎖之前，他忍不住皺起了眉。

　　在諸神的黃昏，他以為他失去了洛基。

　　洛基的死亡──以洛基的說法，那絕對是黃昏裡最美好的一件事。但該死的，洛基根本搞不懂他的離去究竟撕裂了多少人的心，特別是他的。

　　洛基的遺願是死後被葬在約頓海姆，但他卻始終執抝地把洛基留在阿斯嘉。──他知道洛基根本恨透了約頓海姆，而那個淒苦寒冷的地方也不適合當做阿斯嘉第二王子的最終歸宿......因此他把洛基冰冷的屍身抱回了自己的寢宮，並輕輕地放到了自己的床上，他的洛基看起來就只像是睡著一般。

　　洛基會醒來的，他試圖這麼告訴著自己。

　　這不是他第一次失去洛基，他告訴自己這又將是洛基的另一場惡作劇。

　　然而洛基死前的決絕和最後一句話卻逼他不得不相信洛基這次的死亡有多麼真實。

　　「這次，我不再只是個工具，我的終結由我自己決定。」

　　洛基死前的笑容既滿足也奪目地讓他心痛，他花了太多時間去質疑洛基，所以他不懂，為什麼自己這一次會這麼相信洛基奔赴死亡的決心？

　　這很殘忍，洛基偏偏在他最想挽留對方，也總算想清楚許多事情的時候選擇死亡。

　　為什麼？答案太簡單了，正因為他直到最後仍然在傷害洛基。

　　而今他總算發現自己對洛基的愛有多深，但失去畢生摯愛的他只能日日夜夜地像個傻子般待在床邊，看著冰冷而蒼白的洛基。

　　他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握著洛基那冰冷僵硬的手懺悔。

　　以諸神的年齡而言他正值壯年，但他卻覺得自己已然衰老而無力，他想過跟著洛基一起離去，但洛基所遺留下來的一切物事卻讓他無法這麼做。

　　當然，他也一直帶著不實際的希望，他仍舊在尋找著洛基的蹤跡，整個九界、整個宇宙，甚至亡者的歸屬之地。

　　可惜他什麼也沒發現。只是慢慢了解到自己應該接受事實。

　　因此他絕望了，無比的絕望且心痛。

　　但他卻諷刺地在整顆心死亡殆盡的下一瞬間收到了來自米德加爾的消息。

　　洛基還活著，活在那裡。

　　他應該感到無比欣喜，但望著洛基躺在自己寢宮裡的冰冷屍身時，他卻只感到了憤怒，一種再次被背叛的強烈憤怒──這一次，他所相信甚至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竟然也牽扯其中。

　　於是他帶著滿腔的怒火踏上了久未佇足的米德加爾。彩虹橋的能量雖然不至於擊毀史塔克的復仇者大樓，但他的憤怒卻會。

　　他帶著無數的雷電降臨，發瘋般地劈開了大樓頂端的一部分。

　　如果他還有些理智，他就應該擔心這樣的魯莽舉動可能會傷害到洛基，但是他沒有。此時的他只是滿懷著怒火飛下頂樓並從交誼廳外破窗而入。

　　「史塔克！是什麼讓你有足夠的膽子隱瞞我洛基在你這裡的事實？！！」

　　索爾對著早已穿起鋼鐵衣的男人發出怒吼，並且開始旋轉起手中的錘子。

　　回望著他的東尼也不帶好氣，沒有帶上面甲的人類正抬起被裝甲包覆的手臂並張開發亮的手掌對著眼前的雷電之神做出攻擊準備。

　　「你該冷靜點，索爾。」

　　東尼‧史塔克發出的聲音很危險，但索爾的聲音絕對比對方還要危險上數倍，而且更加暴怒。

　　「史塔克！！你該知道我找了他多久，而你竟然把他藏在米德加爾這裡將近一個月！！」

　　「不，索爾......不只東尼，這是我們全體的決定。」

　　一旁的班納博士正試圖解釋著，卻無效地換來了索爾再次的怒吼。

　　「很好，班納，」索爾手中的雷神之錘開始聚起雷光。「所以你現在告訴我的是，所有的復仇者都與我為敵？」

　　「不，索爾，沒有什麼敵人......」

　　布魯斯溫和且再次嘗試地開了口，但東尼的聲音馬上蓋過他的。

　　「見鬼，索爾，看看你這副模樣！」東尼滿臉怒意，嘴角卻勾起了嘲諷的笑容。「我記得你想要再次找到洛基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再一次殺死他！」

　　「東尼，索爾並沒有殺了洛基......」布魯斯皺起眉頭，他覺得東尼的發言有些太超過了。

　　「喔，相去不遠了！這可是他自己說的！」東尼挑高眉毛，他刻意發出幾聲譏笑，並且狠狠瞪著索爾。「看看他現在的樣子！他表現得就像想殺了我們──好吧，或許只有我──接著再去鎚死洛基！！」

　　東尼的話讓索爾驟然愣住，他停止了旋轉妙爾尼爾的動作，接著雷光才慢慢從錘子上散開。

　　索爾瞬間恢復了理智，並且大口吸著氣，顯然也為自己被怒火衝昏頭的行為給嚇到了。

　　「抱歉，我很抱歉......吾友。」

　　但東尼舉起的手臂顯然還不打算放下，甚至還危險地瞇起了棕色的眼睛。

　　「你真該向布魯斯學習如何控制情緒......」東尼瞥了眼被索爾撞壞的落地窗和頭頂那雖不大、卻可以看見天空的裂痕，他忍不住罵了出來：「你他媽的最好祈禱你剛才的闖入沒有嚇到你的寶貝洛基──」

　　「......注意你的用字，東尼。」

　　走進交誼廳的史蒂夫正穿著普通的Ｔ恤，他瞪了東尼一眼，然後無奈地望向索爾。「老天，看看你們！你們已經不是小孩了。」

　　史蒂夫皺起眉頭，而打算無視接下來叨念的東尼只是迅速放下舉起的手接著不悅地轉向著賈維斯詢問大樓的毀損情況。

　　布魯斯忍不住露出了謝天謝地的表情，他看了看面色鐵青的索爾，又望向史蒂夫。「所以......洛基還好吧？」

　　史蒂夫的雙眉皺得更深了，接著他毫不意外地聽到索爾對自己做出了要求。

　　「我要見他。」

　　這顯然是個祈使句，史蒂夫微瞇起雙眼，他一言不發地看向索爾，接著緩緩搖了搖頭。

　　「不，索爾，我不建議你去看他，完全不。」

　　史蒂夫注意到索爾握緊錘子的手開始冒出青筋，但他並不打算妥協，美國隊長從不妥協，就算對方是個真正的神。

　　「你現在見他會毀了他......我們都見過你失去他的痛苦，所以你更應該理解。」史蒂夫抿了一下嘴唇，他雖然不想，卻也仍舊對索爾說出了重話。「而我同意東尼的話，你覺得你現在表現出來的是關切在乎，還是在宣洩你被洛基丟下的背叛與憤怒？」

　　索爾頓實感到胸口被狠狠重擊，他被一向智慧的美國隊長問得啞口無言。

　　「我們無意與你為敵，我們甚至比你更認真地看待你所珍視的人。」史蒂夫繼續說道，並且忽略東尼正張開雙手對索爾做出一副「你看！」的模樣。

　　「洛基目前不適合見你，他不記得任何事情──不論他做的好事...或是壞事，他不記得紐約之役，不記得阿斯嘉，不記得諸神的黃昏，當然更包括了你。」

　　「洛基失憶了？」索爾提高聲音，他先是有些困惑，但隨即又帶著警戒。「你們確定嗎？他是洛基......」

　　「他是你愛的人！！該死，索爾！！！」在一旁操控著藍色立體投影螢幕的東尼終於忍無可忍地吼了出來：「就連我們對他的質疑都沒有你多！」

　　「東尼！！」史蒂夫出言遏止，但東尼的額頭早已凸起數條青筋。

　　「不，史蒂夫，讓我說完！」東尼瞪向索爾。「——給我聽著，歷經過該死創傷的人並不只有你，我才是真正有創傷後症候群的那個人！！之前你痛苦的跟我說你在後悔......放屁！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在發現洛基活著之後你又恢復了以前的那副模樣！你一直在重覆同樣的事情！！你失去他多少次了？！！你活該後悔！！！」

　　「東尼.......」史蒂夫輕輕扯上東尼的手，他純凈的藍色的雙眸忽然有點黯然。

　　「我失去一次就足夠痛苦到讓我清醒了！！我不知道你們這些神的腦袋裡究竟裝了些什麼？你真的認為你每次失去洛基後他都能再次回到你的身邊？你他媽的甚至比我還要自大，索爾。」

　　索爾垂下雙眼，東尼的話又狠狠揍了他好幾拳，而這也足夠揍醒他了。

　　東尼確實是那個唯一能與他感同身受的人，美國政府開始提倡英雄注冊法的時候他並不在米德加爾也無心注意，等他回過神來，復仇者之間的殘酷內戰早已結束了，最淒慘的是他還發現隊長在投降之後隨即被暗殺身亡。

　　那時他來探望過帶頭和隊長的反對勢力抗衡的東尼。

　　當時的東尼簡直如同死人。

　　可惜開導或安慰他人一向不是他所擅長的事，所以他只能陪著東尼喝著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並且看著東尼反覆陷於懊悔的泥沼之中。那時候，索爾始終沒有想過這種情況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即使他當時跟洛基的關係早已劍拔弩張，整個愛恨情仇都發狂似地被纏繞在一起。

　　不，索爾搖了搖頭，不管有再多的即使。他確實總是在心中認定了洛基的每一場死亡都是以他為丑角而演出的戲碼......即使是這一次。

　　布魯斯在接下來一段令人屏息的沉默中出了些聲音，他咳了幾聲嗽，但他馬上露出了自己做了多餘舉動的尷尬表情。

　　「東尼，吾友......你說得沒錯。」索爾歉疚地看著東尼，後者則是一邊喘著氣一邊冒著冷汗的跟他說了句「很好！」

　　史蒂夫正輕按著東尼的背部，索爾看著他們，真的感謝那不管是什麼樣的至高力量──身為雷神的他早就已經不相信神的存在了──東尼終於以魔法和科技喚回了史蒂夫的生命。

　　東尼現在的一舉一動都以史蒂夫為主，或許這一點都不像是原來的東尼‧史塔克，但他懂得珍惜，明白了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但他對洛基呢？他愛洛基，卻永遠參雜著不信任與質疑。這正是他徹底失去洛基的最大原因......

　　「很好......」索爾聽到東尼又重複了一聲，並且又有些神經質地開口說道：「真棒，你讓我的創傷後症候群又發作了，真是個好朋友......我要先回房間了......睡個覺，不，不對，要先吞幾顆百憂解......不不、史蒂夫，你不用跟來，我知道百憂解不適合睡前吃，但我可是鋼鐵人，搞不好這種反向操控更有效果......」

　　東尼拍了拍史蒂夫的手背，接著稍稍不捨地放開對方。他的腳步看起來有些不穩，這點讓索爾更加愧疚，於是他望向史蒂夫那張憂心的面容。

　　「隊長，你可以去陪史塔克......」

　　「不，這裡最常跟那孩子互動的人是我......我有義務看著你弄清楚一切──賈維斯，請播放東尼的監控畫面。」

　　「是的，隊長。」

　　「那孩子？」索爾疑惑地抬了抬眉。

　　史蒂夫收回了緊盯著搖搖晃晃東尼身影的目光，他臉色略顯蒼白卻堅定地凝視著索爾。是的，他已經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了，東尼是個大人，他不需要擔心，美國隊長應該冷靜且理智。

　　「是的，那孩子。」史蒂夫點了點頭，他和一旁的布魯斯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之後才再度開口。

　　「賈維斯，麻煩你播放洛基的錄影畫面，從索爾出現前的幾分鐘......就從他玩牛奶鬍子的時候開始好了。」說到這，史蒂夫的表情不禁變得緩和了起來，但面對索爾，他仍然只能給與苦澀的目光。

　　等身大的藍色立體螢幕投射在三人面前，索爾倒抽了一口氣。畫面出現的確實是他的洛基，唯一不同的只有眼前洛基的外表相當於人類的青少年。

　　洛基正舔著馬克杯中的牛奶，就像隻乖巧的小貓。

　　這樣的畫面讓索爾的胸口開始發熱發酸，洛基如此無邪的表情，他已經有多久沒看到了？

　　他繼續看著畫面，甚至激動地顫抖了起來。

　　畫面中的洛基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停止了舔牛奶的動作，接著仰頭喝了一大口牛奶，被馬克杯擋住了一下之後出現的是洛基上唇外圍沾到的半圈白色牛奶。

　　「看，史蒂夫──牛奶鬍子。」

　　畫面外的史蒂夫傳來了一聲溫和的輕笑。

　　「我以為你不希望我們把你當成個孩子。」

　　洛基轉了轉機靈的眼睛。「我以為按照你們的說法我才不到幾個月大，孩子隨時都能決定自己什麼時候可以當大人......或仍舊當個孩子。」

　　索爾的嘴角忍不住彎起微笑，他懷念洛基的說話方式，他懷念洛基的一切，而這也讓他忍不住瞇起雙眼，必需十分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激動情緒。

　　這是他曾經熟悉的洛基，在好幾百年前。

　　「我顯然說不過你，洛基。」

　　「當然，即使我什麼都不記得，我依然是個神，所以......」洛基面帶驕傲地繼續說著，卻因為窗外突現的雷光而鬆開了馬克杯。

　　少年洛基顯然被嚇得嚴重，他連忙用手背擦去嘴唇上的牛奶，然後假裝自己毫不在乎。

　　「哇喔~」他故意叫了一聲，接著彎下身體去收拾被自己打破的杯子碎片。「真是個好天氣......」

　　洛基才說完，能震破耳膜的雷霆巨響便立刻伴隨著強烈搖晃出現了。

　　他本來就沒有什麼血色的臉龐在這一瞬間慘白的更是徹底，他張大雙眼並且吃力地克制著自己的顫抖。看著錄影的索爾則馬上注意到洛基的手正下意識地抓緊了一塊碎片，他瞪著雙眼看著鮮血從洛基的拳頭中滑落了下來。

　　索爾皺起了眉頭，他想要發出某種聲音，卻硬生生地噎在喉頭底。

　　「洛基，放手！」　　

　　畫面中先是傳出了史蒂夫的聲音，然後不只是聲音，史蒂夫整個人都出現在畫面裡了。

　　他抓起了洛基的拳頭，小心卻快速地打開拳頭，一瞬間就把碎片給拿了出來。

　　洛基的掌心被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但他顯然毫不介意，他開始輕挑地哼笑了起來，可惜抽動的眼角肌肉卻透露著他強烈的不安。「我的傷口馬上就會復原，比起我，剛才的那陣搖晃，你應該先去關心史塔克吧！你知道的，他一向纖細又敏感......」

　　洛基笑得更厲害了，但他馬上就被自己的笑聲給嗆到。

　　「洛基，深呼吸......」

　　「剛剛的雷聲應該不是自然的吧......所以......我那所謂的哥哥終於來找我了？那個索爾？」洛基大口喘著氣，他現在的臉上早已沒有剛才的稚氣與天真，他的表情充滿覺悟，既深沉也悲哀。「......他厭惡我。」

　　「不，索爾並不厭惡你......」

　　「我是沒有記憶......但唯獨這件事我很清楚，他對我的憎惡始終烙印在我的靈魂上。」

　　索爾鬆開了妙爾尼爾，這個擁有神力的錘子砸上了地板引來了一場不小的震動，但他卻彷彿毫無所覺。

　　洛基在他眼前的螢幕中痛苦地揪緊了胸口，這個少年幾乎是頑強地在忍耐著，他倔強地不願露出任何一絲示弱的表情。

　　但他那泛紅的眼眶，捨棄一切的無望雙眼......

　　索爾很清楚這個讓人心疼的眼神，在諸神的黃昏上洛基就是這樣望向他最後一眼──就在洛基毫不遲疑地拿起匕首劃開自己的頸子之前。

　　索爾握緊雙拳，他不忍心地閉上眼睛。

　　該死該死該死......他怒罵著自己的莽撞和那令人羞恥的盲目憤怒，他再一次地傷害了洛基，不論他無知與否。

　　他是個狂怒的瘋子，史塔克說得一點都沒錯。

　　如果他闖進來的時候洛基就在這裡該怎麼辦？

　　他整顆心被懸吊了起來，他幾乎可以絕望地看到洛基再次在他面前選擇死亡......

　　「賈維斯，關閉螢幕......」史蒂夫向賈維斯做出指令，接著再次望向索爾。

　　「......這就是我們不贊成你去接觸洛基的原因。」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