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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蒂夫原本以為索爾至此的悲哀沉痛會是這場會面最糟糕的狀況了。但顯然不是。

　　「──史蒂夫，你應該讓他繼續看到洛基開始痙攣甚至休克那裡。」

　　喔，安東尼，這個暱稱為東尼的男人似乎永遠搞不懂所有事情的底線究竟在哪。

　　透過擴音裝置突然切進的聲音讓史蒂夫攏起了好看的眉心，他知道東尼仍然會監控這裡的一切，但這個發言真的太超過了，他還不打算把全部的訊息都透露給索爾，他不打算隱瞞索爾，但，至少不這麼快。

　　他看著索爾把妙爾尼爾召喚回手中，掌控雷電的神祇現在顯然只想衝出交誼廳去找洛基，而一旁的布魯斯則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用母指搓了搓額頭。

　　「不、索爾，洛基他很好，他現在睡得很安穩。」史蒂夫不自覺地挑高了眉頭。「在我幫他施打鎮靜劑之後……你必須知道，讓他有這些反應是因為恐懼，當然…或許更要複雜些。」

　　史蒂夫覺得自己的聲音越來越乾澀，索爾越加黯淡陰鬱的神色讓他開始感到自責。但東尼偏偏就是死咬著不放。

　　「喔、吾友——你還需要知道洛基現在有性成癮這個毛病，他專門找金髮藍眼的高大男人，嘿~你不會相信我們是怎麼發現他的──」

　　伴隨著東尼繼續發出的、那幾乎不懷好意的聲音，史蒂夫終於難得地大吼了出來：「──看在上帝的份上，史塔克！！！」

　　他把憂心的目光轉向雷電之神。

　　但意外地，索爾並沒有露出什麼憤怒與任何其他的情緒……他不肯定，或許那是某種太過的、壓抑的……

　　「拜託，他需要知道！！誰知道當他真正發現一切的時候會不會找我們退貨？我可不想要承擔這種風險，史蒂夫──或許他到時候又會想要痛毆我一頓？還是乾脆頭也不回地把那個小麻煩留給我們……哇喔！或許他會直接捶死他……我只是不想要做白工…我畢竟是個生意人……」

　　「東尼‧史塔克──！！！」史蒂夫的神情有如冰霜，美國隊長只有一個，然而現在需要操心的傢伙卻顯然不只有一個。

　　史蒂夫摀上前額。

　　「賈維斯，我知道東尼對監視他的畫面動了手腳……所以告訴我，他究竟吞了幾顆百憂解？」

　　「十八顆。我很抱歉，羅傑斯隊長。」r

　　美國隊長幾乎要飆罵出他不該說出的髒話，他匆匆望了布魯斯一眼，布魯斯則是非常體諒地向他點了點頭。

　　「抱歉，索爾，我想我真的必須去看一下東尼。」

　　史蒂夫滿懷歉意地望向索爾，而後者則是對他扯開了一絲虛弱的微笑。

　　在目送著隊長離開交誼廳之後，一直沒怎麼發言的布魯斯才慢慢地把視線放回索爾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可以感受到這個無所畏懼的北歐神祇流露出某種惶恐與害怕，所以他連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我想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你不需要那麼緊繃。」

　　在兩人並肩走向東尼的高級真皮沙發的一小段路上，布魯斯注意到索爾手中的錘子再次閃著些許的雷光，但只是一下下。

　　接著他看著索爾悶不作聲地把龐大的身軀塞進沙發，那如同雕刻出來的英挺五官正可怕地皺在一起。布魯斯思索了一下，終於慢慢開口：

　　「如同你已經知道的，洛基失去了記憶，但他的腦中卻有著對地球的一切資訊。」

　　「……只有米德加爾？」索爾發出了困惑的聲音。「沒有阿斯嘉？」

    「是的。」布魯斯深感抱歉地點了點頭，他露出苦笑。「我們甚至一度懷疑他是不是某種複製體……」

    「不，那是洛基，我很確定，那是……」索爾突然抿緊雙唇，他原本想要說「那是我的洛基」，但他很懷疑自己是否還有那個資格。

　　「是的，你父親也是這麼說的。」

　　布魯斯的話讓索爾瞬時抬起了頭，他表現得既錯愕又不解。

　　「我父親？你指的是眾神之父……」

　　「沒錯，奧丁。」布魯斯尷尬地笑了起來。

　　「……所以…我父親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索爾喃喃說道，他一開始有些苦澀不解，但慢慢地，感謝的情緒浮上了他的臉。「是的，眾神之父一向是那麼的英明睿智。」

　　「奧丁和洛基的會面有紀錄下來，等一下可以讓賈維斯播給你看……咳…應該說，自從洛基進了復仇者大樓以後，我們一直都在監控著他。」布魯斯眨了幾下眼，監控這個字眼讓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是個調皮的大男孩。」布魯斯露出了某種不可思議的放鬆表情。「我們一邊堤防他，卻也一邊意識到他有多麼的討喜。」

　　布魯斯看著索爾的眼中醞釀的吃驚。

　　「別那樣看我，最吃驚的是我們。他真的很乖巧……甚至主動提議東尼在復仇者大樓裝上能限制他魔法的儀器──因此他除了能從外部傳送進復仇者大樓裡，能使用的就只有治癒魔法了，坦白告訴你，他的治癒魔法真的在復仇者的行動結束後幫了很大的忙。」布魯斯看著索爾不甚明顯卻與有榮焉的模樣，也忍不住露出了溫爾的微笑。「不過說真的，他可怕的惡作劇真的讓人無法恭維。」

　　索爾笑了出來，布魯斯也是，這位多數時都顯得溫和的博士看著眼前的北歐神祇，想了一會又再度開口：「而你必須知道……洛基除了變得更年輕之外，他也變成了一個無法死亡的存在。」

　　索爾晃了一下頭，布魯斯的話又讓他凝重了起來。

　　「他會受傷──甚至是很致命的那種，但他的身體卻會在幾分鐘之內徹底癒合起來，他仍然擁有痛覺……而…在我們找到他之前，他一直在重複著自戕甚至是……」布魯斯小心地看了索爾一眼。「自殺的舉動。」

　　他看到索爾雙臂的肌肉上又冒出了許多條青筋，甚至開始微微顫抖。

　　布魯斯不知道神對於痛苦的承受極限能有多強大，而他實在不願也不忍心再繼續試探下去了。可惜東尼說的對，索爾必須知道這一切。

　　「洛基找到我們的時候只是想知道怎麼處理自己死不了的特殊狀況，他甚至不怎麼在乎自已究竟是誰。」布魯斯嘆了一口氣，他緊緊交握起雙手。「我們幫他做了各種複雜的檢查，但甚至連你的父親都無法給出任何解釋。」

　　「感謝上帝，幸好你們沒有找到答案。」

　　索爾又動了動沒有血色的嘴唇，他雖然不再相信自己的信仰，此時卻想相信米德加爾的──或許地球上確實有某種他所不知道的神靈存在著。

　　「是的，我也是這麼想。」布魯斯抹了一下些微冒汗的臉，也只能無奈地笑了起來。

　　「坦白說，我不覺得洛基是失去記憶，他是什麼都不記得了沒錯，但我覺得那只是種防衛機制──我相信所有的記憶都還保存在他的腦海深處……怎麼說呢？喔、就像一開始他還蠻喜歡接近我的，但自從知道我體內的大傢伙之後，他就開始會下意識地躲開我了，我不認為現在的他知道為什麼，但我想，那絕對是紐約之役留下來的後遺症……」布魯斯苦笑著，打從心底覺得被那個頑皮少年疏遠真的有些遺憾。

　　「就像是他對我的抗拒與…恐懼？」索爾低聲問道，對他而言，這些話即使只是說出來都對他十分殘酷。

　　布魯斯默默地點了點頭，而索爾則跟著沉默了許久，終於，他再次開口：「你們是怎麼發現他的？」

　　布魯斯微微張大嘴巴，他看起來十分猶豫，同時開始不靈活地搔著頭。

    「一個打給警方的自首電話……」布魯斯開口，顯然很猶豫。「一個男人…說他失手殺死了一個少年。」他偷偷望了索爾好幾眼。「但是當警方和救護車趕到的時候，那個少年卻仍舊好端端的。」

    「所以，那個男人……是怎麼『殺死』洛基的？」

　　索爾的聲音很冷、充斥著某種危險性，這讓布魯斯為難地抿了抿嘴巴，又搓了搓自己的額頭。與其面對索爾，此時的他更寧願面對自己體內的大傢伙。

　　「我發誓我會很冷靜的，吾友。」

　　索爾稍稍吐息，他知道自己必須和緩自己這份突然湧現的焦躁與厭惡，而這個保證也總算讓布魯斯慢慢地把話完整地吐了出來。

　　「那是一場…性愛，一場窒息式性愛。」布魯斯神色不定地觀察著索爾，他不是很清楚阿斯嘉人有沒有這種病態的性愛方式，他甚至不是很肯定索爾會明白這個字眼……但在看到索爾瞬間露出了被神話中巨龍惡狠狠打倒並踐踏在腳下的表情之後，他馬上就知道索爾非常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

　　「那個男的嚇壞了，洛基則是一直大笑……顯然這種離譜的…性愛對他而言也不是第一次……」布魯斯忍不住又搓起了自己的大拇指。「其實復仇者一直都有收到關於某個突然出現的古怪少年傳聞──有些來自蜘蛛人，有些是路克或是夜魔俠，但那個少年一直沒闖出什麼大亂子，而我們也一直都有更為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布魯斯說著，忍不住自我解嘲地含蓄笑了笑。

　　「直到洛基帶著滿臉惡作劇成功的表情和警察走出旅館房間的那一刻，他才留下了一個足以讓賈維斯比對的監視畫面……洛基是刻意被監視器拍到的。」

　　布魯斯嘆了口氣。「很抱歉，索爾……我們沒能在第一時間找到他。」

　　索爾沉默了很久，接著對布魯斯露出了一個堪稱悽慘的笑容。「不，我該感謝你們。」

　　索爾由衷地說。

　　……聽著他人敘說著洛基的經歷確實給了他很重的打擊，但他不是對洛基失望，而是對他自己。

　　他仍舊在質疑洛基，即便在洛基已然復活卻仍舊渴求死亡的現在。

　　他知道自己在對洛基的感情上一向不聰明，但為什麼可以愚蠢到如此離譜活該被咒罵的地步？

　　他緩緩將手掌抹過了自己的半邊臉。

　　「若是洛基現在看到我？」

　　「抱歉……」布魯斯訥訥地回答：「我並不確定。我們曾經給他看過一些影片，他認不出你……不，或許該說他無法辨別出『雷神索爾』──我是說，你看、他重生之後並不認識復仇者，卻能在見過我們之後記住了復仇者所有人的臉……但唯獨你不是，我們反覆給他看不同的影像要他找出你，他成功了，但他靠得永遠是你的服裝而不是臉。」

　　索爾痛苦地掀動了一下嘴角。「洛基痛恨我到這種地步？」

　　「不不、你還是沒搞懂我的意思。」布魯斯急著擺手。「我想說的是，正因為你是索爾，他的腦袋才會出現這種防衛機制，我們曾經把你穿得像個普通地球人的照片給他看，他並不反抗…反而……很有興趣。」布魯斯說著，最後的一句話讓他說得有些尷尬。

　　「拜託~~布魯斯！！」東尼的聲音突然又響了起來，而且還伴隨著隊長的遏止。「你就直接跟這個傻大個說洛基想跟脫下戲服的他上床不就好了！」

　　布魯斯翻了翻白眼，他露出牙齒對索爾作出了極為尷尬的燦爛古怪笑容，揉後稍感疲憊地垂下眼皮。

　　「是的，喔、好吧……東尼說得沒錯，以結論而言確實是那樣……反正，只要你不等於或代表索爾，洛基的那些負面情緒似乎就完全消失了，我想那是種很微妙的腦部…腦部運作方式……」布魯斯試圖解釋著，但他卻找不到更有建設性的措辭了。他覺得人類的心理學術語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為複雜。

　　反倒是索爾異常冷靜地開了口：「班納博士，感謝你的解釋……洛基的求歡行為和他選擇對象的模式……」

　　可惜即便他表現得如何冷靜，他渾厚的嗓音也終究變得嘶啞難以繼續。

　　「是因為你。」布魯斯肯定地點了一下頭。「畢竟你們上一次見面的情況太慘烈，你們把彼此傷得太深……這種創傷後的……」

    「見鬼！布魯斯！我發作的時候可沒有想過要再次飛進蟲洞！！」

　　在急躁的怒罵之後，東尼便命令了賈維斯切斷通話。

　　而面對東尼突然的怒氣，布魯斯則是稍稍睜大了眼。「啊喔、我其實沒打算要扯到那裡去的……」他真的不適合當個心靈導師。「我只能說，洛基還是在乎你。」

　　「……班納博士。如果能挽回洛基，我願意捨棄一切，就算是雷神這個身份。」

　　布魯斯眨著眼，隨即輕扯起嘴角。「不會那麼嚴重的，索爾。」

　　索爾低頭望了一眼手中的妙爾尼爾，接著向高智慧的Ａ.Ｉ人工管家發出了詢問：「賈維斯，復仇者大樓裡有可以安置妙爾尼爾的地方嗎？」

　　「有的，先生。」

　　「賈維斯，我勢必要麻煩你幫我添購一些米德加爾的服裝了。」

　　「關於這一件事，史塔克先生已經幫您準備好了，但是您必須理解，史塔克先生一向很有自己的審美觀。」

　　索爾稍稍勾起苦笑，卻滿懷對友人的感激，布魯斯正拍著他的肩頭。

　　「無論他意識到的是不是索爾，只要能讓我再次看看他、跟他親口說幾句話……那就夠了。」

　　索爾喃喃說道，他謙卑地沒有任何期待洛基可否再次愛上自己。

　　他的愛搞砸了一切，如果那真能大言不慚地被稱做愛的話。

　　　　　　　　　　　　　　　　　　　　　　　　　　　　　　　　　　　　　　　-to be continued-